运河酒香

新闻分类:墨香酒韵  来源:武城县作协副主席 时云山  发布日期:2021-03-10

自从隋炀帝开通隋唐大运河,贝州就成为黄河以北的最大官仓所在,同时也成为了美酒酿造之地。“买好酒,贝州走,大船开到城门口”。民谣四起,作坊连城,永济渠上下酒香飘飘。到元初京杭大运河贯通之时,武城作为河侧酒城,再一次声名鹊起,“买好酒,武城走,大船开到城门口”的民谣俚歌,远响京杭帝都。

好水出好酒。凡名酒皆出于名水之侧。流淌千余年泱泱三千里的大运河,水纯甘洌,适于酿酒;河上漕粮舟楫,如梭似鲫。原料充足,给武城这方古老的酒城平添了活力和商机。

运河酒香,不仅是河侧酒坊众多,更是沿河百业以酒助工,以酒助乐,以酒助命;河畔乡村以酒为敬,以酒为礼,以酒为寿,成了千年的传统和习俗。这酒,酿了千年;这香,飘了千年。如今的武城美酒古贝春,已经从大运河边飘香到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运河酒香,成了武城人念念不忘的历史记忆和当下的辉煌呈现。

水上湿冷,河道风硬。吃河上饭、玩水上活儿的人,历来都是以酒御寒,以酒祛湿。大运河上无论漕运、航运、水客、娱乐,还是闸工、捞工、船工、摆工,凡走水上路,干河上活儿的,皆取以酒健身之法。有的一年四季以酒佐饭,有的一日三餐顿顿小饮。龙舟官船,昼夜宴酒笙歌;放职官吏,借酒消愁舱中。出苦力的,下工后豪饮解乏;坐船头的,赏景以酒为乐。更有运河纤夫,肩背搭索,手足爬行,但不忘腰间小酒葫芦,随时都可来上一口;烈日之下以酒防暑,风雨之中用酒抵寒。纤夫们时有自嘲:拉磨毛驴是“草膘料力水精神”,拉纤我们是“酒精神”。没有酒,哪来闯滩的劲儿。

俗言:早酒晚茶五更色。这是伤身的行为,一般人轻易不沾。但我还真见过早起喝酒的。后院二叔,运河滩出名的瓜把式,长期以园为家,住在河圈内的瓜棚里。运河边的庄稼人都知道:野宿难解乏。早晨睁眼欲起,浑身乏困,懒得动弹;二叔每每此时就干喝三杯,小酒下肚,精神恢复,方才起床忙活,灌园整蔓。

我老家村后大堤之上有一汛屋,驻一老汉河爷。前些年,我曾写过一篇小说《守望》,写河爷的半生河工经历。其实,河爷还有个外号叫“酒爷”。他半生泡在河道里扛脚、摆船、看货、扫街,没一天离得了白酒。他扛脚损伤过的身腰,若不是用白酒撑着早疼得立不住了,几十年来多亏以酒活血以酒暖身哩。即使后来,河爷上岸到这运河大堤上看个汛屋,那还是酒不离身的。风和日丽心情好,要喝一盅;风雨交加愁苦时,要饮一杯。每当想起他那早逝的“龙女子”媳妇,常常半夜起坐,眼望窗外如水月光,耳听高柳之上夜莺低唱,还有远处大运河那激荡的涛声,老人每每禁不住心情,对空独饮,一醉方休。悠悠酒香便飘漫了运河大堤。

去年某日,德州来了位文友,也是研究运河文化的,约我陪他到老武城运河边寻古,说是解放前后他爷爷曾在武城码头上当过装卸工。老人对此怀念至深,临终嘱咐后人一定替他前来看看。码头扛脚是最累的活儿。老人是曾把血汗贡献给这方土地的。

“爷爷扛脚时喝酒吗?”我突兀一问。

文友一愣,随之笑了。“他中午都喝”,接着说:“扛脚者上下船要走翘板,本来中午严禁喝酒。一怕醉酒误活儿,二怕脚下没准儿掉下河去。可爷爷是个特例。别人说‘酒是白开水儿,醉人先醉腿儿’。他说‘酒后腿脚才有劲儿,不喝酒麻包上不了肩的’。”

我马上表示赞同。“这就像李白酒后诗百首,武松醉时能打虎。凡此类人,皆英雄豪杰也!”

随后,我陪文友穿城入村,要了解当地民俗。在一条不足百米的市街上,见有许多挂着“古贝春酒”号牌的商店,厦下货满,人进人出。细数去,街南五家,街北七处。

“如此多卖酒的,古贝春也还卖得动?”文友疑惑。我倒坦然。“全武城皆如此。市场经济嘛,自然淘汰。只要能存在就说明生意好。否则,不早关门大吉啦。”

我们刚走近一个村口,就听见一串铁炮声响——村里有人家过白事儿。正在饭时,我们好奇于河村吃食,就前去观察。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怎么这白事儿的席面上也用古贝春红瓶酒?

有村民见我们发愣,洒然解释:“这是喜丧。老人活了百岁,当然要用‘百年老窖’。你们看,连棺木也是红漆的呢。”

近旁一老汉遂发高声。“大运河水好,古贝春酒好。村里老人都长寿,喜丧多哩!”

      闻此,我们不禁慨叹良多。顿时,那浓郁的运河酒香飘入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