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哲学

2018年11月24日，应古贝春公司之邀，我陪同几位著名作家到古贝春公司采风。一行人有文学博士、中国作协创联部干部、作家、评论家陈涛，《人民文学》副编审、作家杨海蒂，《清明》执行主编、作家赵宏兴，《诗刊》编辑、《海拔》诗刊主编、诗人、作家符力，德州市作协主席、作家邢庆杰。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周晓峰希望作家们在古贝春美酒的熏染下创作出更多精品佳作，为公司文化增添“不一样的文韵酒香”。酒酣兴浓，我就写下了下面的故事。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系巧合。

一

老张是土生土长的山东武城人，如今垂垂老矣。

老同学聚会的时候，老王左手端一只酒杯，右手喜爱抓一只筷子敲着桌子唱：

老张的头呀，真是一件宝，想当年大礼帽可戴了不少。如今老张老了，可真是老了，就连那破草帽儿也戴不了啦！

老张的眼睛，也是一件宝，想当年电视上的新闻联播可看了不少。如今老张老了，可真是老了，就连那眼前的美女也瞅不了啦！

老张的嘴呀，也是一件宝，想当年董王庄的羊排可吃了不少。如今老张老了，可真是老了，就连那小米粥也喝不了啦！

老张的腿呀，也是一件宝，想当年游山玩水那祖国的山河可走了不少。如今老张老了，可真是老了，就连那老婆的床也上不了啦！

在座的老李、老赵就跟着起哄：对着哩，对着哩！

老张是个豁达的人，他不生气。董王庄的羊排好吃，名声在外，如今满大街都挂董王庄的牌子。老张参加工作早，进步快，有条件请客，也有条件给人办事常常被请，自然吃了不少的董王庄羊排。前些年时兴外出考察学习，名曰解放思想，老张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到经济发达的南方广东、浙江、江苏，顺道或拐弯到广西、江西、云南、贵州、湖南、湖北，南方走遍了就去北方，国内转遍了就去国外，不愁找不到合适的题目，不是考察学习就是招商引资。

武城西邻京杭大运河，好水酿好酒，老张是喝着古贝春酒厂的美酒长大的。老张的父亲善饮，对老张的管教也宽松。父亲说，多年的父子如兄弟。父亲喝酒时也会给他倒一杯。老张十几岁就跟着父亲喝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张就爱喝古贝春。初时，老张喝武城大曲、武城特曲。一九八零年代喝三角古贝春，那时三角古贝春名气大，在山东买要凭票供应的。老张结婚时摆宴席用的是八楞古贝春。后来老张喝绿瓶磁化古贝春。老张清楚地记起当年古贝春酒厂的办公室高主任和他美丽的妻子到家里来喝酒带了一瓶刚上市的梅花瓶四星级古贝春。老张喝五星级古贝春，喝国务院特供古贝春。老张还喝古贝春公司和五粮液酒厂合作生产的五星级天贝春。后来喝百年老窖、第一名古贝春。老张喝的最多的是古贝春白版。随着经济形势的发展，古贝春酒的品牌也在发生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酒还是原酒好。古贝春酒厂设计了一款酒，普通的款式，白瓶，瓶上一张白纸，上书内招好酒：专为领导安排。喝酒者心知肚明。有外县的朋友向老张诉苦，说来了上级领导设宴款待，喝本地生产的酒吧档次低，喝四川、贵州的酒吧又太贵。老张就出主意，古贝春公司的白版酒质好，又不贵，设计又简洁，撕掉商标，贴上贵县的品牌，也上层次也省钱。有好多县的朋友为此挡了不少的事。但老张最爱喝的还是酱香型白酒。古贝春公司有明白人，1983年就从贵州茅台酒厂挖了退休的技术科长来武城，从此南酒北酿，古贝春酒厂出品了酱香型系列白酒，2018年更是别出心裁，推出了一款46度的酱香型白酒，让老张爱不释杯。

老张端起酒杯对老王、老李、老赵说：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活个明白，要顺势而为、与时俱进，需要喝浓香时喝浓香，需要喝酱香时喝酱香，生活好时吃干的，生活困难时喝稀的，别拧巴。

二

老张也有不如意的事儿。当然是别人认为他不如意。

他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

其实是他的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

老张真的想要一个儿子的。

没办法。老张只能是有两个女儿的命呀。

两个女儿一个挨着一个长大了，又一个挨着一个出嫁了。

老张爱喝酒。他是喝着古贝春酒长大的。

两个女儿、女婿常来看他。老张很高兴，亲自下厨炒菜，拿出储存多年的古贝春陈酒招待。两个女婿不胜酒力，醉了。

老婆和女儿埋怨老张，说他不该把两个女婿都给灌醉了。

但老张很高兴。老张说：日久见人心，酒醉见品性，酒品如人品。我看这俩女婿喝酒实在，做人实诚，靠得住。

三

老张老了，退休了。

老张的同学老王、老李、老赵也退休了。几个同学都说退早了，好多事还没干呢。其实有好多事再干多少年也干不完。

老王不甘心，觉得自己干了一辈子才当了个科长没面子。

老李也有不甘，觉得自己一辈子觉悟高，干的是公家的事，没挣下个人的家业。

老赵说自己听了党的话，只生一个好，生了一个女儿，没有直系后人光宗耀祖。

老张是个豁达的人，在家设宴请几个老同学喝酒。喝酒就喝古贝春。

老张端一杯酒，对老王、老李、老赵说：我送三位贤弟一副对联，请三位贤弟细细揣摩。上联是：早也是退，晚也是退，晚退不如早退。下联是：早也是死，晚也是死，早死不如晚死。横批：早退晚死。

老王、老李、老赵端起酒唏嘘再三，点头称是，同干了一杯酒。

四

老张参加同学聚会，席间互相劝酒，互相恭维。

老周说：老张一辈子走官运，提拔早，进步快，到哪里都是有酒有肉。

老吴说：老周混得也不错，小学上得那叫仔细，读了七八年毕不了业，但一辈子有财运，干嘛嘛挣钱。如今是又有房又有车，老婆不知有几窝。

老郑说：老吴才最有资格说道说道。老吴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最值得夸道的是两个孩子都跑到了外国，成了有出息的人。只有我，没有官运，一辈子在班上当一名小职员；没有财运，一辈子只拿死工资；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女婿，又在小县城工作，也是两个小职员，一辈子也不会有大出息。

老张抿一口小酒，笑而不言。几个老同学就撺掇他：老张别光喝酒，也发表发表高见。

老张说：其实哥儿几个谈论的什么是成功。人呀，有如意就有不如意。我不能算成功。我参加工作时也没有明确目标，后来提科长、局长，现在想想一个人在这条道上走多远才算好呢？下边的人看你，你高高在上；你看上边的人，永远看不到头。老周置下了家业，养下了人，可整天大老婆哭二老婆叫三老婆闹着要上吊，算成功吗？老吴挺自豪，两个孩子去了国外，可老吴得病了住院了身边只有老伴伺候，等老了动不了啦两口子只能去养老院。我认为只有老郑最成功，生活最幸福。老郑万事不求人，上班干好自己的事，下班回家炒个小菜喝点小酒。女儿、女婿在身边，常回家看看，一家人其乐融融，复复何求？

老周、老吴默然，频频给老郑敬酒。

五

老张的女儿有出息，考上了名牌大学哲学系。

老张很高兴，亲自到商场买了一只德州牌鲜扒鸡，回家又炒了两个小菜，犒劳女儿。

老张招呼女儿入座，打开一瓶古贝春白版，给女儿也倒了一杯。

老婆满怨他：哪有劝闺女喝酒的呀？

老张说：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你没给我生儿子，我就拿女儿当儿子待。女儿考上大学了，就是成年人了，怎么就不能喝酒？

女儿说：老爸，你这喝酒的本事传男不传女，我不会喝酒，你就自己喝吧。

老张也不再谦让，自斟自饮起来。一边饮酒，一边问女儿：俺也是上过学的人，你要学数学、学化学，俺知道学的是啥，可你偏偏报考哲学系。我读过金岳霖的书，也读过艾思奇的书，始终不知道哲学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报考哲学，哲学是什么？

女儿说：正因为哲学深奥，所以我才报考哲学。哲学是什么？我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解释不清楚。我打个比方吧，一般人看事物看得近，而哲学家看得远，他能透过事物的表面看到事物的本质。你只能看到这里摆着一只扒鸡，而我则透过这只实物的扒鸡看到另一只虚的扒鸡，这就是哲学的魅力。

老张没听明白。老张对女儿说：我这人笨，这辈子也弄不懂哲学了。那么今天我就吃这只实的扒鸡，你是哲学家，你就吃那只你能看得到的虚的扒鸡好了。

六

喝酒有大学问。你要闲着没事，想组织几个人在一块儿喝点小酒吧，就要提前安排。主陪要德高望重，副陪要能拼酒。要搞清楚被请的人和谁拉得来，同谁闹过别扭。要搞清楚被请的人爱吃什么菜，是爱吃炒菜呀还是炖菜。要考虑是在饭店吃还是需要找个偏僻的伙房，是在大饭店喝酒有面子还是在特色小店喝酒更安全。所以有句俗话说得好：一个人要想一天不心静，那就安排酒场；要想一年不心静，那就安排盖房；要想一辈子不心静，那就包个“二奶”。

老张同学多，朋友多，人缘好，天天泡酒场。他又是个乐观的人，读的书多，记住的事多，天文、地理、历史、人物，简直没有不知道的事。在酒场上，他善于倾听别人说话，从不抢话头，也总能找到合适的话茬儿，还从不与人抬杠。只要有人邀请他去喝酒，他从来不问酒场上还有谁参加，去了准是熟人。小县城就这么大，哪有老张不认识的人呀！老张所在的场合，酒桌上笑声一片。所以只要有人组织酒场，首先想到老张；有人组织酒场凑不起人来，也立马想到老张。老张在酒场上，就如同在麻将桌上的“烩儿”。

人们评价老张酒德好：有菜没酒，老张不走；有酒没菜，老张不怪。

有一位在省城工作的老同学与老张一起喝酒，曾经问过老张：你每天这么喝酒，是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呀？

老张有点喝高了，说了句实实在在的话：也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只是有笔账得算算。你和我同是科级干部，你在省直部门工作，一个月比我多挣好几千。我干的活比你累，挣的钱比你少，就得在酒场上找补。我一天喝一瓶古贝春白版，一个月算下来就有好几千，不亏……

七

人老了都注重养生。这无可厚非。现在养生的方式五花八门。

老王喜爱练气功。早些年练法轮功，只信李洪志，得了病也不吃药。后来法轮功被定性为邪教，不能练了，再练就走火入魔了。改练中功，只信张洪堡，自己说已练到开天目的境界。再后来就练太极功了，还专门到河北永年广府拜师学艺，回来置办了一身行头，每天早晨黎明即起，在县城中心广场闪转腾挪，像模像样的打一套杨式太极。

老李喜爱吃保健食品。早些年喝三株口服液，那时满大街都是卖三株口服液的，说是治百病。三株口服液喝死了人，企业关张了。老李就吃脑白金。每天电视上都见到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在跳舞，边跳边唱：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就收脑白金。老李就信电视广告，结果每天吃得昏昏欲睡。最近老李迷上了到文化中心去听课，人家那里免费听课，免费诊疗，还免费送礼品，今天免费送一斤鸡蛋，明天免费送一斤面条。老李挺高兴，就等着再送点补锌补钙的保健品。

老赵喜爱运动。他加入了健走俱乐部，每天万步走，活到九十九。他跟随年轻人到济南南部山区登山，一点不甘落后。他不过瘾，又加入了骑行俱乐部，置办了骑行的一套行头，黎明即起，与年轻人一起骑行二十公里。最近他计划千里走单骑，沿308线穷游到西藏。

老张没什么大爱好，只喜欢喝酒，喜欢读书，喜欢聊天。他有时坐在阳台上，拿本书一读大半天。有时拿只麻扎到青龙河边找几个熟人或者不熟的人穷聊。又或者自己在家炒两个小菜，打开古贝春白版喝二两。他自得其乐，我行我素。

老张说：喝了古贝春，事事都顺心。

老张还说：酒是粮食精，越活越年轻。

每年老干部局通知老张去体检，老张不去。老张自有一套理论，他说：你喝了酒感觉舒服，那说明你身体各个器官没毛病。能喝酒是检验身体是否健康的重要标准，当然不是唯一标准。

八

老张也曾当过几年老师。因此也有一批学生。

老张教书还不错。因此学生很佩服他。

老张的学生隔三差五要聚会，邀请老张也参加。老张也愿意参加。

老张很高兴，他要去参加学生的聚会。他黎明即起，梳妆打扮，精心挑选外衣，把皮鞋也擦得锃亮。他对着镜子，温馨的回忆起当年教这批学生时自己还很年轻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脱下中山装骑上自行车直奔德州柴市街在自由市场上买了一套灰色西装一条花格领带和一双三节头的皮鞋开了风气之先引领了全校教师着装潮流，后来年轻教师都穿西装打领带了他就脱下西装换上风衣戴上变色镜再后来就改穿夹克。他喜爱读书喜爱辩论喜爱演讲口若悬河唾沫飞溅一泻千里打遍全校无敌手。他不是愤青不是为了显摆追求时髦耍嬉皮士表现颓废的一代而纯粹是荷尔蒙喷发青春无处安放。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是教师议论的话题校方批评的对象学生崇拜的偶像。

在学生聚会的酒席宴会上，老张很是兴奋频频举杯，他看到学生们青春洋溢欢声笑语也感到自己青春焕发自己依然年轻。他一边举杯畅饮一边在心里哼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多鲜艳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青春万岁！

老张看着学生们长大了成才了很高兴，很快就喝高了喝大了喝得两眼朦朦胧胧但他心里一点也不糊涂。学生们纷纷来给老张敬酒。一个说感谢老师当年的谆谆教导让我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好工作遇到一个好领导进步很快先当了科长又升了局长，一个说感谢老师当年没有过多干涉自己的早恋让自己找了一个好老婆毕业后跑玻璃钢业务发了一点小财买了车又买了房。

老张一拍桌子站起来，学生们很惊愕，知道老师要讲话。

老张说：“我致力于教书育人，不忘初心。我始终教的是大道，讲的是人生，教你们学为好人，一辈子走正道，不走偏。你当个局长算什么？买车买房又算什么？”

      学生们唯唯，纷纷给老张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