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游园

我的习惯是早起早睡，太阳未起我先起，太阳一落我就开始打瞌睡。妻子说我是老农民，我说我遵循的是自然的规律。

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后，我马上投入写作。睡了一夜，我精力充沛，头脑清明，是写作的最佳状态。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头天上午或下午的写作遇到了障碍，我就不写了，把障碍留到第二天早上克服。您别说，这一招儿还挺灵，早起一上手，障碍很快就突破了。写一会儿东西，我就下楼，到我家附近的公园走一走。我家在北京住的地方挺好的，离三个公园都不远，一个是著名的地坛公园，一个是柳荫公园，还有一个是青年湖公园。三个公园各具特色，我轮流在三个公园里散步。在地坛公园，我看到的是历史遗存。在柳荫公园，我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花木。而青年湖公园呢，是以大面积水光潋滟的湖水取胜。公园代表着城市里的自然，离公园近等于离自然近。一个人经常可以与自然接近，不能不说是一种福份。

2015年的端午节，我是在山东德州的古贝春酒厂度过的。往年的端午节，我都是在家里和家人一块儿过。我不记得我在外面过过端午节。有生以来，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外面过端午节，留下的印象就难忘一些。早上一醒来，我就对自己说：哦，今天是端午节。我像是对自己有所指责：你不好好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过节，跑到这里干什么！那天早上我没有写小说，只写了一点日记。写完了日记，我该到宾馆外面走一走了。隔窗看见楼下有小花园，我就下楼到小花园里去了。

小花园里栽有多种果树，其实跟果园差不多。我看见了石榴树。石榴花开得正盛，满树火红的花朵烁烁生辉，照得人眼明。有的花朵谢了，花谢处石榴的小肚子鼓了起来。石榴不管长多大，它努着的小嘴仍像是开着一朵花。石榴树是一种家常树，我对石榴是熟悉的。我老家的院子里就生长着一棵石榴树，可以说我是看着石榴开花长大的。如今人去屋空，只有那棵石榴树还在院子里留守。古贝春的石榴树在开花，我老家的那棵石榴树应该也在开花。我看见了枣树，枣树也在开花。枣花是一种集体的花，也是一种隐蔽的花，它与石榴花不是一个风格。我驻足往枣树上看了看，才把细纷纷的枣花看到了。枣树是先长叶，后开花。等树上的新叶浓密如盖，米兰一样的花儿才悄悄地开了。枣花不大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是因为看上去显叶不显花，显绿不显白。白也是绿中白。等到秋天再来看，红红的枣子就会挂满一树。

一阵酒香飘过来。

沿着花园的甬道往里走，我看见了桃树。桃树上没有了桃花，结满了桃子。北京的公园里也有不少桃树，春来时桃花开得甚是繁密，裹满了枝头。但北京的桃树多为看桃，只开花，不结果。而这里的桃树是结果子的，而且果子结得还不少。桃子褪去了绒毛，已变得发白，发红，看样子摘下来就能吃。桃树旁边是一棵杏树，杏树上的杏子都已熟透，呈现的是金黄的颜色。我知道，这样的杏子叫麦黄杏，当遍地的麦子一片金黄时，杏子也黄了。杏树的叶子是青的，累累的杏子是黄的，在青叶的衬托下，金黄的杏子显得格外美丽。圆圆的、黄黄的杏子落在树下的草丛里，也落在用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上。落在草丛里的杏子还是完整的，落在甬道上的杏子却摔烂了。蚂蚁爬上摔烂的杏子，在吸食杏子里甜蜜的汁液。这样的杏子一定很好吃，烂在地上可惜了，怎么没人拣起来吃呢！

我前后看了看，花园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走。早上的花园里很是静谧，喜鹊在飞，斑鸠在叫。一只斑鸠在这边的树上叫，别一只斑鸠在那边的树上遥相呼应。斑鸠这样的叫法只能使花园里静上加静。这时又有一颗杏子落下来，这颗杏子没有摔烂，还在地上跳了一下。这颗杏子不光是黄，它的脸蛋还红红的，像是刚搽过胭脂一样。我终于没能忍住，弯腰把胭脂色的杏子拣了起来，掰开，送到嘴里吃起来。一种久违的杏香，让我油然想起我的少年时代。

一阵浓浓的酒香涌过来。

我在古贝春酒文化馆里看到酒的起源之说，说是猿猴们采摘的野果子吃不完，堆放在一起，发了酵，起了烧，流了汤，就变成了类似酒的东西。猿猴们喝了，手舞足蹈，兴奋不已。那么，这么多烂熟的杏子堆在一起，时间长了，是不是也会变成酒呢？各种粮食，各种水果，里面包含的都有酒的成分，就看它有没有变成酒的机会了。

从一个小花园里走出来，我走进又一个小花园。这个花园里栽种的也多是果树，以苹果树和山楂树居多。苹果还是青苹果，跟苹果树的叶子是一个颜色。有的苹果上罩着白色的纸袋子，有的没罩，不知为什么。这表明，苹果树的管理者对苹果实行的是差别化管理，对不同的苹果区别对待。山楂树结果子的方式与苹果树有所不同，苹果结出来，一般是往下垂，跟地面越来越接近。山楂结果子呢，是集束性地向天空指，一束有五六个，八九个。它们白天指着太阳，晚上指着月亮和星星，指着指着，就把自己指红了。它们的名字也叫山里红。

古贝春酒厂的小花园有三个，在端午节的早上，我把每一个小花园都走遍了。走进第三个小花园时，须穿过一条用葡萄架搭成的长廊。走在长廊里，不必抬头看，成串的葡萄就悬挂在眼前，像是在跟我打招呼。因葡萄还处在发育的初级阶段，它们的招呼显得有些“青涩”。

我有些不大明白，一个生产白酒的企业，在厂区建这么多花果园干什么呢？后来听到介绍我才明白了，古贝春的企业文化中有一种理念，叫尊重自然，道法自然。在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他们特别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因此，古贝春酒厂曾被评为“全国环境保护先进企业”和“全国工业旅游示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