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酒话》征稿作品选登

　　编者按　我公司计划筹备、出版《运河酒话》丛书。下面刊登的《离魂记》即为应征作品。该丛书以京杭大运河为主线，以沿河古城为重点，搜寻、挖掘与古贝春酒及其前身有关的写作素材并撰文成篇。丛书编委会根据稿件汇总情况，陆续出版。单册首次印刷不少于10000本，每本提成3元作为奖励。丛书编委会将根据作品字数支付作者酬劳。为撰写应征作品购买的史书资料，经事先请示、用完后交还本公司的予以报销。外出搜寻素材所产生的费用，事先征得同意，事后可持正式发票向本公司报销。欢迎广大读者积极行动、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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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魂  记

李宽云

　　初唐时期，武城县隶属贝州清河郡。郡中有一人名叫张镒，武则天执政第三年，被派往湖南衡州为官。张镒性喜清静，更兼膝下只有一女，十分留恋家乡，迟迟不愿起身。然功名所系、皇命难违，只得收拾金银细软、当地特产，举家南迁。

　　到任后，因人地两生，更少知己，公务之余，只在家中打发时光。所欣喜者，女儿倩娘已长成少女，粉雕玉琢，娇美无比。恰在这时，张镒有一个家在太原的外甥王宙，因家境贫寒前来投奔。张镒见这外甥聪明伶俐，品貌端正，十分喜爱。从此以后，张镒在家休闲便多了几分乐趣，来了兴致就把家乡的美酒“高梁烧”搬出来喝上几盅，顺便也让王宙尝尝，有时还用筷子蘸上酒让女儿吸吮。看到一双儿女粉白的小脸因酒而变得白里透红，张镒甚感陶醉，有时禁不住说上一句：“真是天生的一对。”

　　张镒的酒中之言，别人都不甚在意，但一对聪慧的少男少女却从此心生情愫，私下瞩目对方，时常梦中相会，梦醒意犹未尽，寻机再眉目传情。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与以前并无变化，但内心却早已两情相悦、难舍难分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张镒的同僚前来说媒，张镒竟答应了。倩娘闻知，呆若木鸡，茶饭不思；王宙也愤恨不已，欲哭无泪。几天后，王宙难以忍受精神的折磨，推说要离家到京城谋生。张镒夫妇再三劝阻，王宙执意不从。张镒已悟出端倪，面有愧色，然事已至此，只得由他。于是给王宙准备了船只和丰厚的路费，临行前，倩娘由丫鬟搀扶也来送行。王宙见倩娘几天工夫已是面容憔悴、形销骨立，心如刀割。四目相对，虽有千言万语但当着众人之面却难以开口，倩娘只说了一句“表兄保重”，便气咽语塞。王宙强忍悲愤，告别上船，狠劲划动双桨，既不看岸上的人招手致意，也不回应他们的祝福。直到船只转过一个山头，才停桨回头，眼前只见石壁如削，浊浪翻滚，小船如一片枯叶在水上漂泊。王宙感觉一瞬间像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身软如泥，飞溅的浪花打在身上，倍感寒冷刺骨。

　　黄昏时分，离开衡州已十里有余。王宙将船只靠岸，本打算吃过晚饭早点歇息，但心中愤懑，既无食欲也无睡意。在船舱闷坐多时，一眼瞥见角落里有两坛“高粱烧”，王宙触景生情，回想起张镒饮酒时说过的订亲话，不禁肝肠寸断，于是打开酒坛喝起闷酒来。空腹饮酒又值心中苦闷，一会儿工夫便神情恍惚起来，朦胧中他看到倩娘沿着江岸向船上跑来，跑到船头匆匆敲起门来……王宙一激灵抬起头来，神经质地侧耳细听——果真有人敲舱门。王宙惊问：“谁？”舱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表兄，是我。”“倩娘——”王宙跳了起来，打开舱门一看，果真是倩娘，披头散发还光着脚。王宙惊喜得两眼发光，一把将倩娘拉进舱门问道：“你怎么来的？”倩娘流泪道：“我多次在梦中感知你的深情厚意，今天见你一往情深，就想与你私奔，厮守一生。”王宙喜出望外，在船上欢蹦乱跳，接着两人便紧紧相拥着诉说衷肠。激情过后，两人意识到处境的危险，于是商定：把倩娘藏匿船中连夜逃走，到天府之国四川安身谋生。

　　途中一切如愿，二人到了四川择地而居，五年生了两个儿子，夫妻恩爱如初。令人欣喜和不安的是，期间没有一点张镒家的消息。到了此时，倩娘又牵挂起父母来，一日对王宙流泪道：“我从前不忍辜负郎君的情意，断绝天伦大义不辞而别。现在家中音信皆无，我十分担心父母的安危。”王宙体谅妻子，抚其背安慰道：“别伤心，我与你同去探望就是。”于是两人乘船回到衡州，船靠江岸，王宙先到张镒家，可喜二老还健在，王宙叙述了两人结亲的经过，最后坦言道：“虽然岳父岳母没有把倩娘许配给我，但我还是要感谢二老。”张镒夫妻听了王宙的话，大惊失色，张镒走到王宙近前仔细打量一番，愤然说道：“自你走后，倩娘就一病不起，连亲事都退了，你如何这般胡说！”王宙道：“倩娘现在船上，怎是胡说？”张镒马上叫人去查验。家人来到船上，倩娘和颜悦色地问道：“爹娘康健吗？”家人惊讶得张口无言，转身一路狂奔，也不照顾身后跟随的倩娘，进了院门失口大叫：“老爷、太太，小姐果真回来啦！”张镒一家上下正在迟疑，却见病床上的那位倩娘闻声竟坐了起来，换衣梳妆，微笑着一声不语出来迎接。众目睽睽之下，迎面而来的两个倩娘悄然合为一体，衣裳却重叠起来。

　　张镒一家喜出望外，但却以此事有损家风，禁止外传，只有亲戚间私下听到一点。又过了四十年，王宙夫妻都离世了，两个儿子都以孝廉荐举，得中科第，授官县尉。唐代作家陈玄祐少年时曾听到过这个传说，未知真假，大历年间，他巧遇山东莱芜县令张仲规，张仲规系张镒堂侄，详细叙述了此事本末。陈玄祐据此成篇，题为《王宙》，后被收入《太平广记》一书，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