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声声

　　晚秋的风到底有些许凉意了，是那种透彻心扉的清凉。老家的路依旧曲折而悠长，儿子很不安分地在前面一溜小跑，我紧紧地跟着，生怕他摔倒。娘儿俩就这样在村里溜了一遭，兴许是累了，小家伙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撒娇要让我抱抱，拗不过他，我弯身抱起他，抬头却望见老家那株苍老的柳树。
　　印象中，那柳树就一直这样倾斜着，仿佛时刻要倒下去的样子，但十几年过去了，它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显得更老了些。长长的柳枝依旧低低的垂着，随风轻轻摇动，看那水中的影子越发地婀娜了。听父亲说过：这里原本有一片柳林，后来开挖水库，其他树全被刨掉了，它却因各种原因幸免于难，水库蓄满水后，它却慢慢地倾斜了，但却始终没有倒下。它茂密的树冠遮蔽起一片柳荫，柳荫下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儿子终于觉得无聊了，在我怀里挣扎着，我跟他嘀咕两句，他慢慢地安静下来，我终于走到了柳树的跟前。
　　秋日的阳光，透过柳树的枝叶，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的影迹，风阵阵吹过，沙沙作响，间或有几片黄叶轻轻落下。在这静谧的柳树下，时间仿佛凝固般沉淀梦一样的往事。
　　这柳树极易攀爬，粗大的枝干密密匝匝，却也错落有致。我们几个小丫头也能跟男孩子一样，慢慢地爬到了树梢，瞬间，仿佛整个村庄尽收眼底，远处炊烟袅袅，树下水面波光粼粼，春风和煦，大地飘香。折一根柳枝，把小手搓得生疼，做成支支柳笛，柳笛声声，随风能飘出很远很远。
　　那时候的我们，仿佛并不忌惮摔下去的危险，总会在这苍老的柳树上，找到能攀爬的最高点，而后，向远方眺望着，比划着，比赛谁能看得更远些。这个说能看到家中做饭的妈妈，那个说能看到几十里远的外婆在给自己做好看的衣服，有的说看到了北京繁华的街市，有的说看到了东海边翻腾的巨浪，海上横渡的神仙……，儿时的我们双脚踏上这株苍老的柳树，这离地面咫尺的高度，却足以让我们极目世间一切美好的风景。这苍老的柳树啊！幼小的心也是第一次在你身上放飞了很远很远。
　　我们跨骑在随风摇动的枝杈上恣意地荡着，迎面而来的风总会魔术般地带来各种味道，槐花香、枣花香、还有不知哪家丰盛午饭的味道。但这个季节，仿佛总有一种别样的清香较之其他更为浓郁。是酒香，空中弥散的浓郁的古贝春酒香。
　　小伙伴们会一起抽抽鼻子，站起身来搜寻这酒香的出处。我们看到了远方高耸的烟囱，青烟袅袅，烟囱旁边零星几座建筑嵌入一片碧野。
　　“那是酒厂。”
　　“那里有个寿星雕像，寿星是《西游记》上最和蔼的神仙。”
　　“那里有酒，叫古贝春。”
　　我们虽不识酒入咽喉的滋味，但在嘁嘁喳喳的抢答中，证明我们熟悉这叫作古贝春酒厂的地方。
　　较之以前的酒厂，如今的古贝春集团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厂区面积成倍扩大，生产能力连番增长，旧有建筑大都焕然一新，但科研中心大楼前的那慈祥的寿星雕像，至今看来，依旧熟悉，倍感亲切，它早已经成为我们对古贝春公司最初却又恒久的记忆。
　　杜牧的那首《游山西村》，清晰醒目的镌刻在杏花村汾酒集团的墙壁上，这首作于唐代的诗歌，在一个梦幻般的季节，含蓄而灵动地赞扬了汾酒的香醇。在这首经典的诗章中，最传神的莫过于那遥指杏花村的牧童。诗人在春雨迷蒙的山村行走，闻到酒香，定是在满腹疑问之际，看到一个年幼的牧童，牧童道出酒香的出处：小手高高举起，满脸自豪地指向山西那个酒香弥散千古的山村。牧童本应懵懂无知，却能道出酒香出处，体现的是当地人对汾酒的熟悉和喜爱，更是彰显了汾酒深深植根于乡土，历经千载时光，形成了一种厚重的底蕴。
　　曾几何时，我们一直认为古贝春就是天下酒，天下酒就是古贝春，因为那弥散在空气中的酒香给了我们对酒的最深记忆。总在设想，好酒的诗人若是询问跨骑在树上玩闹的我们，这空气中的酒香出于何处，我想我们定也如山西那牧童，骄傲地把小手指向当初的古贝春酒厂。因为，喝着古贝春酒的武城人，同样自豪于家乡美酒的醇香。
　　没有文化积淀的民族是可悲的。同样，没有底蕴的酒，仿佛也是苍白的。但底蕴的形成，并不在朝夕之间，也不会是无作为地岁月累加。它是一种历染岁月的去伪存真，一种精雕细琢的慢慢沉淀，从而成为精品，成为极品。一如饱蘸厚重岁月的茅台、五粮液、西凤、汾酒，它们穿越历史一路走来，一路醇香。或许，你并不知道中国的贵州省有个仁怀市茅台镇，但全世界因为国酒茅台，乐意去挖掘这西南偏远小镇的历史。你知道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柳林镇吗？那里因为盛产流传三千年的西凤美酒而举世闻名。杜牧诗中的牧童遥指的村庄，便是今天的山西省汾阳市的杏花村，汾酒已然飘香四千载。到底是这些本无名的村镇成就了举世闻名的美酒，还是世人皆知的美酒造就了这些小镇的历史呢，我不得而知。总之，这些酒源自无名，却最终名扬海外。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何不把它杜撰为“只有植根于乡土的，才是亘古久远的”，已然植根于故土的古贝春酒，当地人对其爱的过程，便是一种底蕴的积淀，就如时常弥散于空气中的醇香，它让我们的心慢慢感触其所存在的价值，热爱它，继而把它蕴于心底，深入灵魂，并世代传承。这古贝春酒便会浓缩家乡的山水，吸纳家乡的文化，慢慢积淀成一种厚重的底蕴，就如当初的茅台和西凤……
　　丈夫外出培训，当他做自我介绍时如是说：“我来自山东武城，我的家乡濒临京杭大运河，盛产美酒古贝春。” 台下几乎所有的山东人，都因为熟悉这美酒而记住了这个无名的城市。当游历四海的武城人，能因为古贝春酒而让别人记住我们的家乡，我们或许在世代对这家乡美酒的热爱中，也真正体会到一种自豪。
　　我们的古贝春酒走出了这样铿然有声的第一步，迎接它的必将是悠然历史的慢慢洗礼，最终历练为酒中珍品。
　　当初在这柳树枝头玩耍的小丫头们，如今已是天南海北，偶尔的电话联系，总是在一种伤感的情绪中结束，因为各自事业的牵绊，让我们对彼此的思念只能如此，再相聚看似简单实则太难。当我在相见不如怀念的自我安慰时，眼前总是闪现出阳春三月柳树枝头随风摇荡的儿时伙伴，耳畔总会响起那简单而悠长的柳笛声，若要咂摸那段岁月的滋味，在柳笛声声的简单而深沉的韵律中，充满了古贝春酒绵延悠长的醇香。……
　　“柳树王，柳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望着秋风中冷寂的柳树枝头，难言的一种滋味哽住咽喉，我拉着儿子的小手，围着这苍老的柳树，唱着以前的儿歌，转呀，转呀……